编译
当布鲁斯· 史宾斯汀(Bruce Springsteen)在2009年超级碗争夺战的中场秀上献唱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不是因为他唱的歌,而是因为他的出现提醒我,岁月蹉跎,原来我已经在印刷这个行业里虚度了这么多年的光阴。与布鲁斯的音乐之缘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我刚刚开始学习排字制版的时候,我的一生都可以说与这两者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我下定决心,拿起直尺设计我的第一幅印版的时候算起,到现在真的已经三十五年有多了吗?这么多年了,布鲁斯早已名成利就,而我除了学会用连我自己都已记不起有多少的排版机码字之外,又干了些什么呢?
还好,我还有这个属于我的专栏!尽管写文章不如布鲁斯在十万名惊呼狂叫的粉丝面前引吭高歌那样痛快,但毕竟能令我自得其乐。因此,在本文中,我将比照布鲁斯的音乐轨迹,为你细数电脑排版技术的前世今生,以及顺带说一说我的从业经历。
1973年
布鲁斯的年纪比我大,因此,我们入行的时间各不相同。1973年,布鲁斯的首张专辑《Greetings from Asbury Park》面世,而我还在洛杉矶念高中。这张唱片里的歌我在收音机里听过几首,相较之下,我更喜欢The Doors乐队。当时,我正忙着为学校的年刊设计印版,所谓设计其实只不过是用铁笔和字模贴纸(如图)将年刊的文本内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刻在感光纸上。我还因此学会了使用一种名叫Scale-O-Graph的照片裁剪工具。
由于那个年代的排版机没有文本回放功能,因此输入文本要靠“盲打”,直到Compugraphic 公司(已被Agfa公司收购)在其旗下的一款照相排版机上首次引入记录以及回放已输入文本的功能,“盲打”才成为历史。这款照排机集印版内容的输入、输出以及储存功能于一身,而且价格低廉,个人亦有能力购置,从而承接排版业务赚钱。
1975年
我仍然记得第一次听到《Born to Run》这首歌时的情景——大学时代的一个深夜,在我驱车前往校报编辑部的路上,车上的收音机播的正是这首歌。校报编辑部是那些没有异性可约或者约不到人的学生(例如我)打发长夜的地方,大家经常通宵达旦地工作,为的是校报能如期出版。《Born to Run》这首歌令人一曲难忘,我记得在初次听到这首歌后的几个星期里,我都十分留心地听着收音机,期望它再次出现。
那一年听收音机的机会很多,因为我当时几乎是以报为家。我对这份工作的热情,既是出于初为新闻工作者时的年少轻狂,也是因为编辑部刚刚安装了一部Compugraphic公司的名叫Compuwriter的照排机(如图),算是有了一个小小的印版制作部。我当仁不让地担起了制作部主管、“导游”以及操作教练等角色——总而言之,这部机器上的所有开关和按扭都由我一个人负责。
在电脑排版刚刚兴起的年代,码字排版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它无异于操弄一台机器,虽然这台机器没有镀铬的轮子,也不用添加燃料。
1978年
在布鲁斯的专辑中,我最喜爱的是《Darkness on the Edge of Town》;而在从事排字的日子里,我最怀念的是1978年。那一年属于Compugraphic公司出品的Editwriter 7500(如上图), 它的面世标志着排版技术在经历被庞大、昂贵的专利照排机统治的漫长岁月后,开始进入“桌面”时代(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把桌子当做是桌面的一部分)。
7500不仅操作简易和有趣,而且死机的现象比同类的机器少得多。7500的操作靠CPM——一种比DOS更古老的操作系统来控制。你可以用它来玩一种名叫Pong的电子游戏,前提是Compugraphic公司的维修工肯给你一张这款游戏的盗版碟。这款机器令我爱不释手,以至爱屋及乌,我至今仍然保留着当初安装7500时随机附送的一罐蓝色油墨。
Editwriter 7500(以及类似的机器)的面世催生了很多周报、小杂志以及各种各样的非主流出版物。有了它,几乎任何热心出版事业而且资金比较充裕的人都可一尝做出版人的滋味——例如我自己。
1980年
因为一直都是在预算有限的地方工作的缘故,我所使用的设备通常比主流的要落后几个时代。因此,在1980年,当所有的人都在追赶数字化的潮流之际,我用的仍然是一部利用频闪光将字模母片上的字母在相纸上曝光的照排机。尽管这部机排出来的字的字体要比活字排版工整一些,但印版的整体效果仍然差强人意。
1980年是数字技术取得许多突破的一年,因此,《The River》这张专辑顺理成章地成为布鲁斯的首张利用数字技术灌录的唱片。与此同时,利用阴极射线管作为曝光光源的照排机亦纷纷面世,例如上图所示的Alphatype Multiset III。这部机器的配置包括一个16位的处理器、80MB的内存以及一个硬盘。利用这款机器制作的印版的质量堪称完美,不过更重要的是,印版的制作时间较以往的两至三天大大缩短,而且,它的面世意味着制版工序彻底告别了化学试剂和暗房。
1984年
1984年,《Born in the USA》出版发行,这张唱片令到布鲁斯一夜间成为美国的全民偶象和大众明星,他的身影全天候地出现在MTV上。不过,这也意味着布鲁斯不再属于我了,因为他的音乐被许多对摇滚乐一知半解、突然冒出来的人“接手”了。因此,对这张空前热卖的专辑我反而有些抵触和抗拒,正如我对同年面世的苹果电脑和Laserwriter激光打印机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一样。
这两者加上一款名叫PageMaker的版面设计软件是当时一套桌面出版系统的标准配置。苹果电脑首次采用了简化操作的图形用户界面技术,而Laserwriter打印机能直接阅读电子文本,从而使打印印版的校样轻而易举。这款功能强大的桌面出版系统的出现意味着印前流程的电脑化即将全面普及,手工排版面临被淘汰的命运。但是在我的眼中,手工排字——我几经艰辛和挫折才学会了这门手艺——是印前的必经之路和必经之痛,所以我一度拒绝接受这个步骤可以被简化成举手之劳的现实。但是,在那一年一切都被改变了,我的同行们或关门结业或满怀憧憬和热情地追赶桌面化的潮流。而我则选择了坚持,拒绝放弃,拒绝投降。但数年之后,我最终还是向现实低头和向主流靠拢了。
1992年
1992年,布鲁斯离开E Street乐队之后的首张专辑《Lucky Town》面世。在这一年,我终于放弃了抱残守缺的做法,全心全意地融入桌面化的大潮之中。尽管当时苹果电脑系统制作的印版质量已堪称上乘,但是它的市场份额还是不断遭到Adobe系统的蚕食,而Quark电子排版系统也逐渐在两大对手的夹击中杀出一条血路。在这样的背境下,我来到了《Publish》杂志社担任编辑。在其后报道印刷行业发展状况的许多年中,我的工作一直充满了乐趣和满足感。对于新技术,我不再抵触和抗拒,相反,我逐渐开始盼望新技术的不断涌现,而且由于杂志的制作和出版采用的正是被我们报道和评论的新技术,我甚至觉得自己间接推动了印刷技术的发展。
2002年
1992至2002这十年是我的黄金十年,相比之下,布鲁斯的音乐创作则陷入了低潮。然而,在2000年九月份的时候,盛极而衰的迹象开始出现。当时我正在旧金山举办Seybold印刷技术研讨会及印刷设备展示会。当年的活动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但是,在会期的最后一天,看着展示区里密密麻麻的参展商,我对身边的业务经理说:“这么快速的发展是不可能长久的,这些参展商明年有很多会消失,你信吗?”
因此,我很清楚,即使没有911恐怖袭击造成的冲击,翌年的展示会也将风光不再。2001年的展示会在袭击发生两星期后如期举行,结果可想而知。
2002年,当布鲁斯推出《The Rising》这张非同寻常的专辑的时候,我们刚刚决定把展示会迁往纽约举办,这样做的部分原因是为了表达对这座城市的支持。布鲁斯的新专辑非常出彩,紧扣前一年的悲伤、英勇以及希望等主旋律,而我们的展示会则惨淡收场。
当年九月回到旧金山之后,我决定一写完展示会的报告就马上辞职。我已经厌倦了展示会的各项工作:解聘工作人员、应酬参展商以及白费唇舌地为纸质出版业的前途辩护等等。当时,网络化出版已是大势所趋,尽管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使Seybold研讨会∕展示会顺应这一趋势,但结果依然是徒劳无功。
辞职之后,我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在车库搞了个活字印刷小作坊(见上图),这与我当时的心境有关,既有失业之后的彷徨,同时又相信自己的潜力。既然一切都已改变了,回到从前可能反而会给我带来希望和鼓舞。
2003年
在推出《The Rising》这张专辑之后,布鲁斯减少了工作量,在其后的两三年里,只是推出了一系列的精选唱片。我也不象以前那样忙得团团转了。我觉得吃老本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在业内我还算颇有名气,凭我在这个行业的经验就可以过得优哉游哉。
话虽如此,当时我还是颇为踌躇满志的,为小作坊设计了一个狂妄自大的标志(见上图)之后,我便四出揽活——什么都干,付钱就行。在这段时间里,我与布鲁斯至少有一样东西是共通的,我们都曾“不务正业”地把心思花在抚养小孩子上面。布鲁斯要养家,而我要照顾的则是一个脾性倔强的侄子。我不知道布鲁斯在这方面干得怎么样,我自己就不太成功。
2005年
2005年,布鲁斯推出了名为《Devils and Dust》的唱片。用这张唱片的名字来形容我当时的生活再贴切不过了:作坊里的东西积满了灰尘,而且魔鬼每一天都在和我作对。和布鲁斯一样,我也是一个人独自工作,对前途悲观失望,而且觉得事事都不尽人意
布鲁斯时不时想方设法地把E Street乐队的成员凑在一起进行巡回演出,这或许是他能挺过那段灰色日子的关键原因。如果不常出去走动走动,你的世界只会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琐碎--就像我现在的生活一样。我曾经坐飞机满世界地飞,以至连机场的舷梯服务员的名字我都叫得出来,而现在我一套衣服连续穿几天都懒得换。
2009年
布鲁斯的全新专辑《Working on a Dream》出版了,而我还在这个不知道应该叫车库还是办公室的地方里闷闷不乐地无所事事,把一份《哈芬顿邮报》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布鲁斯似乎要借他的新专辑对我说:是时候去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了。暂时不要问我的梦想是什么,因为现在我就要出去买这张唱片。希望像以往一样,布鲁斯的音乐能使我重新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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